撰文 / 韓玲

編輯 / 冒詩陽

理想、小鵬相繼被爆裁員，雖然官方都在第一時間否認，稱并未進行大規模裁員，但新造車企業的確正經歷人員優化的冰火兩重天。財務壓力下，新造車企業也已養不起“閑人”。

理想、小鵬“裁員”真相

僅僅半月前，理想汽車還被外界冠以“最會賺錢”造車新勢力的稱號，但現在就因“裁員”消息而黯然失色。

4月10日，部分網友在某職場社交軟件上爆料稱，理想汽車的裁員計劃已寫入理想“老板”Q2 OKR（二季度目標和關鍵結果）的最后一條中，裁員比例預計為15%。這位網友稱：“目前，正在盤點人力成本和工時階段，下月開始，每個人的工時會按照從高到低排序，誰排最后直接淘汰。”

在評論區，有理想員工吐槽稱“理想裁員是遲早的事，太多尸位素餐的人。”從網友曝光的細節看，如果裁員計劃屬實，目前理想的員工總數超過1.19萬名員，15%的比例意味著理想這輪人員優化或將波及近1800人。

當日下午，理想官方立刻對外辟謠稱：“沒有此事，裁員為不實消息。”

“不太確定，應該不是裁員。”4月13日，一位理想員工向《財經天下》周刊透露，“但也會間歇性地清掉一些價值觀不同，或者效率低下的人。”

陷入裁員風波的還有另一家造車新勢力小鵬汽車。在脈脈“理想裁員”的話題下，多位標注為小鵬汽車員工的網友表示，小鵬已經開始了第二輪裁員，比例甚至高達30%。

自今年2月起，就陸續有校招生在求職軟件上爆料自己被裁的消息。一位網友發帖表示，入職小鵬不到一年，就被約談簽訂協議，同部門也有很多校招生被裁。“當初招那么多校招生，說是培養，結果裁掉的全是校招生。”

還有不少春招遭遇毀約的網友發文稱，他在去年12月接受了小鵬的offer，HR（人力資源）讓他等到2022年春招時簽約。但沒想到，今年2月份突然通知說一些業務部門合并降本增效，所有非技術崗的校招生都要去門店賣車輪崗，有的輪崗時間甚至長達9個月。他擔心，即便接受輪崗也未必能回到原來的崗位。

對于這些，小鵬相關負責人對《財經天下》周刊回應道：“都是不實信息”。對方表示，目前沒有裁員，有的部門還在招人，但也承認有正常的人員流動。

關于公司正在裁員的消息，一位小鵬員工向《財經天下》周刊透露稱“此前有所耳聞”，但從他的觀感來看，大部分是因為業務上的調整。

理想、小鵬究竟是否有裁員，變成了一場雙方各執一詞的“羅生門”。

“一般優化比例在10%以下不被認定為裁員。”一位人力資源從業者向《財經天下》周刊解釋稱，企業每年都會有正常的人員流動、末位淘汰，一般不認定為裁員。今年一些企業的確將優化比例控制在10%以下，但每年末到年初，企業都會有人員流動，因此也可通過內部調崗解決崗位空缺，而不再招新等方式，來實現裁員目的。他所在的這家知名互聯網企業，即通過此辦法縮減了近20%的崗位。

在公司內部人員流動的同時，新造車勢力的高層也出現了人事動蕩。

陪伴了蔚來7年的自動駕駛老將章健勇將于近期離職。2月初，理想汽車CTO王凱離職，這是理想汽車自成立以來，離開的最高級別管理人員。去年稍早的時候，小鵬CMO熊青云、自動駕駛產品總監黃鑫相繼離職。

高管出走，必然帶動下面團隊進行新的洗牌和整合。部分業務線面臨調整，從而帶來的員工流動也成了大部分新造車人員優化的好時機。

“車企彈性用工制度是很正常的，由資本驅動的新造車勢力比一般民企用人制度更靈活。”對于上述企業的人員調整，汽車分析師鐘師告訴《財經天下》周刊。

無論是理想還是小鵬，雙方都對外否認了裁員一事。但“人員優化”背后，一方面有車企自身資金壓力，成本方面的考量。另一方面，也和車企在此前部分業務擴張時的“不理性”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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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造車不再養“閑人”

“目前并沒有聽說這些公司（理想和小鵬）裁員裁的特別多，個人認為就是一些結構化調整。”從事獵頭工作的上海有識咨詢聯合創始人兼總經理張遠瑤向《財經天下》周刊表示，據她了解，理想、小鵬整體的員工體量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但人員結構有所調整。

值得注意的是，過去幾年間，新造車企業大幅擴張員工數量。2021年，“蔚小理”員工數量劇增，去年三家員工總數較上年增加了近1.8萬人。

2018年，理想的員工數量僅為1500余人，2019年為2628人，2020年達到了4181人，去年員工數量激增至1.19萬人，同比增長了185%，一年增加約7700余人。

小鵬的員工數量比理想還多。2020年小鵬員工總數為5084人，截至2021年12月31日，員工數量已經超過了1.39萬人。蔚來是三家中員工總數最多的，2020年員工人數不足7800人，2021年為1.5萬人，較上年同期增加7441人，同比增加96％。

從員工職能分類上看，這些新造車增加的員工主要分布在軟件研發、銷售營銷等部門。理想2021年研發人員較上年同期增加1991人，銷售及營銷人員較上年同期增加4456人，后者增幅較大。而小鵬和蔚來去年在軟件和營銷部門的人員增長較為均衡，兩者差距幅度并沒有理想懸殊。

“去年新勢力搶人很厲害，行業熱度也很高，但今年這種招聘熱度已經開始消退，初步估計只有去年的一半。”張遠瑤對《財經天下》周刊表示，新造車對軟件技術人才的需求旺盛，尤其去年熱度太高。今年智能駕駛和智能座艙相關的崗位需求依然比較大。

上述理想員工告訴《財經天下》周刊，目前理想的確還在招聘，主要方向為軟件算法相關的人才。小鵬員工也表示，目前小鵬自動駕駛中心這邊仍有軟件算法的人才缺口。此外，蔚來官方透露今年智能駕駛方向，將是人員擴張的主要方向，預計增加900人。

《財經天下》周刊在某求職APP中檢索發現，目前理想、小鵬和蔚來旗下軟件算法等研發崗位還在繼續招聘。理想此前發布的首批春招信息顯示，當前理想打算招聘汽車研發、供應鏈管理、生產制造、市場銷售與服務、智能信息與技術和自動駕駛等方向人才，共計800多個崗位，招聘人員數量超1500名。

相比之下，從2019年某新造車企業的裁員情況來看，人力資源，法務、財務等支持性部門為優化或縮編的重災區。從新造車公司的招聘信息來看，目前支持性崗位的崗位需求較少，此前大幅擴張的品牌、營銷部門，現在招聘需求也在減少。

其實，這從“蔚小理”三家的財報數據也能看出，車企的研發投入還在增加，都在花高價打造旗下的研發團隊。所以研發崗的待遇不會縮減，既便是降低人力成本，優化的只會是公司內部的管理、行政等部門。

“在薪資待遇上，去年和今年其實相差不大，但今年的需求量一定是比去年縮水了。去年招的太多了，今年肯定相對要放緩。”張遠瑤說。

某種程度上，招聘人數的放緩其實釋放了一個積極的信號，即新造車勢力已經逐漸從過去的野蠻擴張，在經歷不斷地試錯后，開始朝著更為穩定的狀態過渡。

在業內人士看來，新造車企業成立之初，求職者大多持觀望心態。彼時，新造車想要從傳統車企和供應鏈挖人，付出的成本非常大。

張遠瑤認為，今年新造車企業想要從傳統車企挖人已經不那么容易了。因為傳統車企為了留人，也提高了薪資待遇。此外，新造車企業的崗位更加“惜售”，已不容易再為搶人而給出高薪、期權。

部分業內人士分析，新造車領域正經歷人員優化的“冰火兩重天”，一面裁撤職級高的，一面啟用高性價比的新人；一面縮減職能部門及品牌、營銷費用，一面擴招軟件算法等個別領域的技術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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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小理”開始勒褲腰帶

2021年，“蔚小理”三家累計交付超過28萬輛，其中蔚來全年銷量為9.1萬輛、小鵬9.8萬輛、理想9萬輛，都已經逼近10萬輛大關。

但三家的財務表現卻相差懸殊。財報顯示，2021年蔚來、小鵬汽車、理想汽車的凈虧損分別為40.17億元、48.63億元和3.21億元。相比前兩年，市場銷量數據已經實現了翻倍，但新造車企業依然陷在“虧錢買車”的困境中，三家累計虧損金額超過92億元。

與此同時，投資者對新造車的要求也逐漸提升。此前有業內人士告訴《財經天下》周刊，幾年前投資者更關心蔚小理的銷量排位，如今已更關注這些企業的財務是否健康，所以蔚來公布財報后，立刻發布了2024年盈虧平衡的目標。

這就不難理解，“蔚小理”將人員優化以及內部結構調整，視為降本增效的一種有效方式。

以理想為例，財報顯示，理想2021年全年營收270.1億元，相比蔚來和小鵬，其虧損幅度最小。但在研發和銷量管理支出上，理想2021年的支出分別為32.96億元和34.92億元，同比增幅分別達到了198.8%和212.1%。對此，理想汽車解釋稱，主要是由于雇員增加導致雇員薪酬增加，以及隨著公司銷售網絡的擴大，營銷及推廣活動及租金支出增加。

根據財報，2021年理想在職員工共約1.19萬名，職工薪酬總計34.8億元，比前一年同比提升237%，人均薪酬成本達29.2萬元。

因此，有業內人士表示，如能實現員工成本的優化，理想大概率會扭虧為盈，成為蔚小理三家中最先實現盈利的新勢力。

再看研發和銷量管理的支出。2021年，蔚來和小鵬的研發支出分別為45.91億元和41.14億元，銷量管理支出為68.78億元和53.05億元，均高于理想。

雖然小鵬是2021年三家中累計銷量最高，但也是虧損最多的車企，達到了48.63億元。小鵬稱，虧損大幅增加的原因，主要是研發、營銷、促銷和廣告開支，以及銷售網絡及大量相關人員成本和特許經銷店銷售傭金等費用的增加。

所以在去年擴招后，小鵬在今年初也開始主動降本增效。

今年1月，陳永海加入小鵬，負責管理互聯網中心，向小鵬汽車董事長兼CEO何小鵬匯報，職級為公司副總裁。據《晚點 LatePost》報道，陳永海任職后，便開始在互聯網中心進行組織調整，部分中層負責人崗位變化。基層員工的加班壓力增加，部門管理者向員工傳達，考勤要向工時長的團隊對齊，工時成為重要的考核指標。

在外界看來，強調工作時長和工作飽和度，實際上也是在用工成本上降本增效。

去年，蔚來在北美總部的總裁員人數達到273名。而在年初，蔚來北美總部的員工總數為640名，裁員比例達到42.6%。當時蔚來官方回應稱，北美辦公室的結構重組是公司在全球范圍內推動降本增效的舉措之一。

除了業務挑戰外，上游原材料價格上漲，讓車企經營壓力加重，成為督促新造車“勒緊褲腰帶”的另一個導火索。

日前，蔚小理已經紛紛對旗下車型價格進行調整，上調幅度大多超過1萬元。此外，蔚來整車生產已經被迫暫停。對于原因，蔚來表示，在吉林、上海、江蘇等多地的供應鏈合作伙伴陸續停產，目前尚未恢復。

有分析認為，在原材料價格上漲、供應鏈不穩定等因素的疊加影響下，新造車企業研發投入、產能擴張、營銷推廣的資金缺口將愈加明顯。

今年一季度，“蔚小理”均已完成財報的預期交付量，但如今受困于供應鏈危機，他們不得不靠節流來控制成本。這也給了廣大求職者重新審視這些新造車的機會——今年造車新勢力的offer，或許已經沒有去年那么“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