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宏

母親癱瘓后，臉上時常浮現難過的神情。可以坐上輪椅了，她也深陷悲傷之中。

我能理解母親的心情。母親曾是個朝氣蓬勃、精力充沛的女子，在講臺上激情四射。她的興趣廣泛，每天像上了發條一樣，爬山越野，騎車跳舞，會做很多很多的美食。可是一場無情的車禍，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我一直想讓她走出悲傷，可是收效甚微。

今年我考上了獄警，工作地點離家不太遠，我是獨生子，能近距離照顧到母親，這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這天，我炒了幾個母親最愛吃的菜。在餐桌上，母親興致不高。我關切地問道：“怎么了媽，飯菜不合你的胃口？”

母親沉思了一會，還是緩緩說道：“本來應該感到高興，可是我又想，命運對我們母子怎么這么不公平。我自己被囚在軀體之內，而你在高墻之內上班，似乎我們都在坐牢。”

我想了想，說：“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噢。”母親揚了揚眉，來了興致。從小都是她講故事給我聽，我從未給她講過故事。

“在一個沙漠的駐地里，丈夫奉命到沙漠里去演習，妻子一個人留在小鐵皮房子里。天氣熱得令人受不了，和當地人語言又不通，她非常難過，于是就寫信給父母，說要丟開一切回家去。她的父親回了信，看完信，她決定留下來。她開始和當地人交朋友，研究各種沙漠植物、動物，觀看日落，尋找海螺殼……后來，她寫了一本書，書名叫《快樂的城堡》。”

我停下來，母親迫不及待地問道：“她父親的信里說什么呢？”

“信里只有一句話：兩個人從牢中的鐵窗望出去，一個看到泥土，一個卻看到了星星。”我接著說，“監獄有很多種，我們都有選擇的自由，失去一種，可以去尋找另一種。媽，你說是吧。”

母親的雙眼模糊了，若有所思。

一年后，我拿到了營養師等級證書，能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菜給母親品嘗。母親被聘為特教學校的校外輔導員，能和孩子們在一起，她臉上又洋溢出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