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接二連三有人鉈中毒

山東淄博一農民工犯投放危險物質罪、故意殺人罪被判刑十五年

盧金增 王芳

近年來，有關鉈中毒的病例屢有曝光，其中不乏人為投毒的兇案。公眾談鉈色變，將這種毒性與砒霜不相上下的化學物品，看作是害人不淺的“殺人利器”。

兩年前的深秋，一起令人震驚的多人鉈中毒事件，打破了山東省淄博市的寧靜。經淄博市臨淄區檢察院提起公訴，今年9月12日，投鉈報復他人的被告人白懷忠，被法院以投放危險物質罪、故意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

咄咄怪事，工地多人齊中毒

2016年9月，在臨淄區一處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上，多名施工人員接二連三突發怪病，主要癥狀表現為手指發麻、惡心嘔吐、全身疼痛。

因疼痛難忍，最早到當地醫院就診的是工地上的技術員馬某和塔吊工路某。醫院檢查發現，兩名患者肝功能明顯受損，可能是中毒所致。在醫院的建議下，兩人將血樣和尿樣送往在北京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307醫院(下稱307醫院)進行毒物篩查分析。307醫院反饋的檢測結果顯示：患者血、尿中鉈物質超標，考慮急性鉈中毒。馬某和路某血樣中的鉈物質數值竟高達510ng/ml和280ng/ml，遠超 0.1ng/ml這個正常值的數千倍。隨后，兩人轉院至307醫院接受治療。

就在馬某和路某在北京治療期間，工地上包括施工隊長邊某、電工白懷忠等在內的其他4人，也因相同癥狀，懷疑有鉈中毒的可能，結伴到307醫院住院醫治。不出所料，經醫院化驗檢測，4人確系急性鉈中毒。

建筑工地上突發的這起多人鉈中毒事件，極為蹊蹺。為防止恐慌情緒蔓延，臨淄區檢察院在接到公安機關的情況通報后，快速反應，提前介入，引導公安機關全面收集、固定證據，并對搜查、辨認、提取等偵查活動進行監督，初步排除了中毒人員職業環境接觸鉈的可能性。

毒從何來，形跡可疑露馬腳

鉈本身屬于一種劇毒化學品，購買和銷售都受到嚴格控制，必須持有公安部門出具的準購證，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引起工地多人中毒的鉈，究竟是從何而來?

辦案民警走訪摸排了臨淄區及其周邊地區出售化學用品的試劑店，發現其中一家化學試劑公司在2016年9月初曾在購買人沒有準購證的情況下違規出售過一瓶硫酸鉈試劑，但無法查清究竟是何人購買。

為查明案情，辦案民警提取了6名中毒人員的血樣、尿樣和頭發，送往公安部二所進行檢測。通過檢測發現，除了白懷忠，在其他5人的血樣、尿樣中均檢出系鉈中毒。后辦案民警再次委托南方醫科大學司法鑒定中心，對6名中毒人員使用的水杯等物證進行檢測分析。經檢測，除了白懷忠，在另外5人的水杯上均檢測出鉈元素。

之前，307醫院明明確診6人都是鉈中毒。但為何后兩次的檢測結果，卻只在除白懷忠外的5人身體內和使用的物品上檢測到了鉈元素?白懷忠難道有特異功能，短時間內已被醫治痊愈?

就在案情初露端倪之時，在醫院陪床的邊某的愛人提供了一個重要線索。據她反映，當時第二批進京住院的4名中毒人員，集中住在了同一個病房，每天會被醫院安排進行尿檢。白懷忠表現得有些奇怪，不僅沒有受病痛折磨的癥狀，而且格外熱情，每次都會主動幫其他工友從尿桶中抽取尿樣，一并交給護士進行檢驗。種種跡象表明，白懷忠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矛盾生怨，投鉈泄憤傷無辜

2017年3月，公安機關掌握了白懷忠作案的相關證據。臨淄區檢察院按照《關于建立重大敏感案件快速反應機制的意見》，對涉嫌投放危險物質罪的犯罪嫌疑人白懷忠依法從快批準逮捕。在強有力的證據面前，多次辯解自己冤枉的白懷忠，最終承認了投毒的犯罪事實。

據白懷忠交代，這些年他一直跟隨施工隊隊長邊某在多個工地施工。其間，兩人發生過一些矛盾，日積月累下來，白懷忠認為邊某故意刁難，給自己“穿小鞋”，遂心生怨恨，產生了報復教訓邊某的想法。

白懷忠聽說鉈鹽無色無味，服用之后能讓人中毒。經過打聽，他找到臨淄區附近的一家化學試劑公司，以400多元的價格買到了一小瓶硫酸鉈，伺機投毒泄憤。

2016年9月7日上午，白懷忠看到邊某攜帶水杯在工地巡查，認為邊某巡查后會到辦公室休息喝水，便將部分硫酸鉈投放到了辦公室內集體共用的燒水壺中。當日中午，白懷忠返回辦公室，明知壺內有劇毒物質，看到多名工友從壺中倒水，并未制止，造成多人發生急性鉈中毒。后經傷情鑒定，1名被害人構成重傷一級，3名被害人構成輕微傷。

當部分中毒人員到醫院就醫后，白懷忠發現邊某仍繼續上班，身體沒有異樣。幾天之后，白懷忠趁無人之機，再次將隨身攜帶的部分硫酸鉈倒入邊某個人使用的水杯之中。邊某飲用杯中的水后，發生急性鉈中毒，因救治及時，經鑒定構成輕微傷。

為掩飾罪行、混淆視聽，在公安機關調查取證時，白懷忠偷偷服用了少量硫酸鉈，并剪短了頭發，制造自己也是被害人的假象。在北京治療期間，白懷忠擔心醫院的尿檢暴露自己的罪行，便扮演起幫同屋中毒工友收集尿樣的“好人”，趁機將中毒工友的尿樣偽造成是自己的。白懷忠的種種掩飾行為，正是造成醫院與其他檢測機構檢驗結果不一致的原因。

追加漏罪，數罪并罰懲元兇

因為該案的被害人有多名，且一人構成重傷一級，所以傷情鑒定長達半年之久。2017年9月，公安機關將白懷忠涉嫌投放危險物質罪一案移送臨淄區檢察院審查起訴。

承辦此案的檢察官嚴把案件審查關口，查微析疑仔細審查，進而深挖漏罪，對該案的證據標準、案件定性和法律適用問題提出了意見建議。

臨淄區檢察院檢察委員會審查討論認為，白懷忠首次投毒，客觀上有實施投放危險物質的行為，主觀上有明知除邊某外的其他人也會飲用壺中水而不加制止的故意，符合投放危險物質罪的構成要件，建議法院在有期徒刑十年至十一年之間量刑。而白懷忠的第二次投毒，系利用投放危險物質的手段故意殺人，并導致了邊某中毒，應追加其故意殺人罪(未遂)的刑事責任，建議法院在有期徒刑八年至九年之間量刑。白懷忠系一人犯數罪，應依法數罪并罰。2017年9月，臨淄區檢察院以涉嫌投放危險物質罪、故意殺人罪(未遂)向該區法院提起公訴。

在訴訟過程中，多名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向法院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請求依法判令被告人白懷忠賠償其醫療費、誤工費、護理費等相關費用。

法院審理后認為，檢察機關指控的罪名成立，適用法律的意見正確。今年9月12日，法院作出判決：被告人白懷忠犯投放危險物質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五年。同時，指令被告人白懷忠賠償多名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的相關費用。

承辦此案的檢察官表示，在工友的眼中，年過半百的白懷忠是個木訥寡言、勤勞本分的老實人，卻因工友間的小摩擦，干下了投毒害人的荒唐事。他沒想到自己當時購買的那瓶硫酸鉈，含鉈成分竟高達20.204克，能夠導致21個體重80公斤的成年人死亡。所幸多名被害人救治及時，并準確查明了病因，才沒有造成嚴重的后果。檢察官提醒大家，平時遇事不要過于計較，假若自身權益受到損害，要在法律的框架內尋求解決方法，切記不可以身試法傷害無辜，做出害人害己的蠢事。